北萧__

铭记这浩大天籁

互救合同

2018上海高考作文题:

  生活中,人们不仅关注自身的需要,也时常渴望被他人需要,以体现自己的价值。这种“被需要”的心态普遍存在,对此你有怎样的认识?请写一篇文章,谈谈你的思考。



《互救合同》

 

1.

 

有一年楼小云和妈妈在旅行时进了甘露寺,光天化日,一个拿了石钵的和尚拉着楼小云的手,说无论如何非要给她算上一卦不可。

寺里来往香客人多,楼小云不好有什么动作,就说,你再拉着我喊人了。

那个和尚堆了笑脸,说,诶,这位女施主,万事呢讲究一个缘分,贫僧看施主有眼缘,不必香火钱的。

彼时楼妈妈在缭绕的香烟里笑得别有深意,她松开女儿的手,说,算一卦算一卦,不碍多少事儿,大师看看我女儿咋还没桃花。

楼小云没有办法,摊开手掌给那和尚看手相。

和尚松松黄大褂,问了楼小云的生辰八字后煞有介事地听着手掌看了半晌,随即叹气。

“啧,女施主,你这命里...”他蹙眉抬头,“缺个鬼。”

楼小云笑得真诚,反手握住和尚说:“是吗大师,我看您命里缺个妈。”

和尚摇摇头说:“我的耶稣大佛哦,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施主把您的瑞士军刀收一下好嘛...贫僧,贫僧和这个寺庙没有关系的,贫僧...贫僧告辞!”

 

2.

 

几乎每一次相亲,坐在对面的男人多少都会说一句类似的话,你这样好看怎么沦落到来相亲了?

他们大概并不能猜出,楼小云在那时微笑的意思是关您屁事。

但楼妈妈还是隔三岔五地给她安排相亲对象,因为她确实年纪到了一个限度了,楼小云心中有隐情,所有亲密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公开秘密,只是都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大家都不点破,好像所有人都终究是被推着走的不能免俗,所以楼小云终究也每一次都会去。

 

当杜白坐在她对面时,意大利餐厅昏暗的打光让男人混乱的头发还有几分别样的味道,但气氛仍然十分微妙。

“哦,一直宅在家里肝工作,两天没洗,帽子懒得找了,抱歉哈哈。”杜白看见楼小云眼神划过自己的头顶,他笑得很随意,就像在大学宿舍里一样,好像都能看到在帽子埋在一堆衣物的最底下。他把菜单推过去,“你随便点吧,我就要一份面,有一说一,吃不太惯这种地方。”

楼小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这样来相亲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一种挫败感,不过正合她意,她随意在菜单上勾选,对杜白说:“有件事先和你说了吧。”

“我也不想来的。”杜白先她一步看出了她的意思,笑得有些狡黠,“姐姐,我们就当改善一下伙食。”

杜白笑起来人畜无害,看着是有些稚嫩的模样,楼小云是本着对每一个相亲对象以足够的尊重为宗旨,每次还算是化了妆容,看起来确实成熟些。

吃饭时两人也不多说话,只是对了个眼神,得体地品尝了一下对方的菜,又一致得体地表示出了对这家餐厅的强烈不满。

吃完AA,空气里弥漫着熏肉、番茄酱的气味和漫长的留白。杜白在位置上伸了个恰到好处懒腰:“压抑,相当压抑,真是施展不开手脚。我们不用留联系方式了吧姐姐。”

除了吃饭一句擦过正题的话也没有,楼小云倒是很满意,托着下巴笑着看向杜白,点了点头。

“我晚上还要加班,天呢,先撤了姐姐。”

 

3.

 

楼小云在一家近年来还有些名气的游戏公司旗下的一个IP里供职,做剧情与文案,周末时她也偶尔会考虑这些。

那天中午吃完了意大利菜,那味儿顶了她一下午。

楼小云披头散发,在自己租的单身公寓精致绵软小沙发上愁眉不展,手里拿着的是怎么也改不舒服的稿子,她有时候觉得,不是自己无法进入角色,只是一人扮多个角色实在是太精分了,但没办法,组里几乎没人能跟得上她脑回路。伟大的非洲之光朱一旦告诉过我们,能力越带,劳力越带,也许这就是强者的孤独??

“别改了,那个好,晚儿吃了饭就开工好吧?”

老慕的消息来时楼小云还把笔搁在撅起的嘴唇上,她按了满屏的哭的表情。老慕是和她在这次周年庆活动里合作的主笔画师,其实已经相当有名气了,他们也认识挺久了。

“小云老师,您搁我这刷什么屏呢?”

楼小云回他:“也就你一直说这设定好了,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好在哪里,淦,我的脑子好像被二维化,不听我使唤了,要理解这些纸片人必须先把自己变成纸片人吗???”

“小云老师,你可是顶梁柱,兄弟们可靠你吃饭呢。”

“爬爬爬,老阴阳人了。还不是要靠你的名气!”楼小云哀嚎了一声,又打,“哎还是好难啊,我怕上面不通过方案,这些玩家真的好难伺候,甜说无脑,虐说祭天!”

“还是先把你脑子立体起来,想一想穿什么来见我吧!别想鸽我啊!”

楼小云咬着铅笔,这才想起和老慕约了晚饭,其实也是他们第一次面基,她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这么多次相亲也不是白费的,她忽然有些冲动不想收拾自己了,反正老慕,大家老熟人了,见个面罢了,但总感觉不太负责,忽然又没来由地想起中午那个弟弟,其实收拾一下应该还不错,会有女孩喜欢的。哎想他干嘛呢,现在ddl在前大难临头了!

她把铅笔在头发里像卷泡面一样翻腾三两下,当作簪子插起,自己以极其阴阳怪气的腔调哭了一声,埋头去找粉底液了。

“喂,你他妈不会说睡就睡了吧兄弟?我还想一睹业内人称母夜叉的小云老师长得是如何凶神恶煞呢哇没有机会了吗!”

楼小云看到那三个字手一抖把唇釉擦进了鼻子里,她手忙脚乱地在手机上打:

“哦哦哦,晚上见。”

 

4.

 

“你在哪儿呢啊兄弟?”

楼小云站在商城前十字路口一角对着人群望洋兴叹,他们开了实时定位共享,可箭头的方向是黑压压的一片。她忽然感到很泄气,在人多的地方尤其这样,夏天的傍晚,无聊的人们像工蚁一样出来觅食,晚风像是夹杂着LED灯强光里的一阵躁动,让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你穿什么颜色衣服啊?”老慕发来。

“哦哦哦!我!我是偏紫色的波西米亚长裙!”楼小云魂不守尸地发消息。

“真有你的!”老慕说,“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按掉手机,楼小云遂继续对着人群发呆,很多次她站在繁华的中心,感觉那些她幻想出来过的人物就一个个从地下冒出来,毛骨悚然,混淆了两个分离的世界。可世界上本身就有那么多的世界,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有一束亮光从某处楼顶扫过她站的位置,亮得晃眼,在光亮中她看清了光是这样一个十字路口就存在着这么多人,以前她读博尔赫斯,他说,人群并不存在,它只是一个幻觉,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能够面对一个人群,她所对视的终究是其中的某一个具体的人。

现在有人正从人群中拨开混乱,她举着手机环视,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件白色带点纹路的衬衫闪烁起来,那边传来消息:“小云老师,劳驾您挥个手。”

楼小云于是像招财猫一样把手举起来,那个衬衫男停住了,楼小云隔着几米远终于看清楚了他混乱的头发和算不上成熟的脸,傍晚的夏风里五光十色的世界瞬间变得眼花缭乱。

楼小云:“淦。”

杜白:“淦。”

 

“不吃那种了吧,味儿太顶了姐姐。”杜白在前面领着走,朝商城相反的方向。

楼小云穿上高跟鞋不比他矮,一面咬牙切齿一面点头。

“干嘛?”杜白回头看了眼,“我知道一条美食街,里面有家重庆烤串绝对爽翻。”

楼小云盯着他看:“你晚上来见我还不洗头?嗯?还不肯洗?”

谁知道杜白笑得竟然很赤诚,他挠了挠头说:“有一说一,我一直脑补你一百四呢。”完了加一句嘿嘿的憨笑。

楼小云抡起手机就想砸过去,杜白一欠身说:“还是美女姐姐嘛,走,晚上这顿我请了。”

 

5.

 

“这才是食物的味道啊!”楼小云又塞了一串丸子,一晚上和业内大佬、知名画师慕老师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痛骂了之前相亲遇到的各种各样的狗男人。

“你呢?你怎么说,中午时候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也不想恋爱。”楼小云擦了擦嘴上的油,“你在公司资料上年龄是他妈乱填的吧?我一度还真以为自己一直在和一个行将中年的男人合作。”

杜白叹出一口别有深意的气,然后启齿:“增摸硕呢?”他抱着扎啤的模样就像抱着枸杞保温杯,“有的人看起来年轻,心里早就老了。”

“我酒吐你脸上行吗?”

“哎,我是自己想去相亲的。”

楼小云做好了听故事的姿态。

杜白看起来挺瘦,除去那团混乱的头发还挺好看的,他狡黠地转了转眼睛说:“其实我在观察你们。人在面对某种不寻常的情况下的反应是很有趣的哦。”

“呃。”楼小云继续吃着肉。

他们碰了好几次杯,金黄的琼浆玉露在潮湿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楼小云搭着杜白的肩膀长叹一声,她说,最近写东西越来越不行了,坐在桌子前面一天,写下来就几个字,看着真是锥心刺骨,全部删了,慕老师您也会这样卡住吗?

杜白阴阳怪气笑了两声,潇洒地把楼小云的手肘从肩上抖落,说,天才还会卡住?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是噢。楼小云喃喃地说,几乎要把头埋进扎啤里面了,“你画得那么好,其实我们都是靠你的名气才能在这几次企划里有点成效的。”

杜白没想到小云老师忽然不接嘈了,玻璃杯壁上黏着浮沫,透过玻璃楼小云的睫毛看起来又弯又长,像是工笔画出来的模样,他说:“那,也不能这么说的,小云老师。其实我的工作比你们简单啊,你们已经把那样一个角色清清楚楚告诉我了,我就能看见他的样子,他该怎么说话、怎么生活,这些都显而易见了。但你们一开始什么都没有。你知道吗?上一次你给我的那个女巫的设定,我真的好喜欢噢,我自己可绝对想不到这么可爱的妹子呢。”

“真的吗?”楼小云在大酒杯里侧头看出来。

杜白笑了,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有多可爱?”楼小云接着问。

“呃,大概...”杜白想了想,伸出了小拇指比划,“你快到她这儿了!”

“切。”

杜白笑了起来,叫烧烤摊的老板来结账,他扫手机时来了几条消息,楼小云像一只小猫一样敏锐地扑过去:“谁啊谁啊,看看,你不会是家里有人了还出来玩吧?”

杜白甩了一下手,把消息拉上去了,他一边结账一边说:“狗屁吧!我多久没恋爱过了。”

楼小云咯咯笑起来,说,那我知道了。

杜白预感到不妙,只听叫那个女人幽幽地说,你是个给?

他无语地站起来,把食指勾起来在楼小云头顶轻轻敲了一下:“我给你个香蕉棒棒锤?”

楼小云捂住头顶:“哎呀,还敢打姐姐了?想跑?”

“没有!尿喝多了酒就特别多!我去唱个歌在这里等我回来,我打车送你回去。”

杜白插着口袋就走了,楼小云用筷子在扎啤的杯底搅剩下的泡沫,看着杜白走远,她才把手机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那时刚才收到的消息,她瞟了一眼就知道,是项目经理发来的——

“这什么鬼设定?小云你要是脑细胞用完了要不歇段时间?”

她的眼睛低低地垂下。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杜白回来了。

“还不走,在想哪个帅哥呢?”

楼小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6.

 

读书的时候,比当堂要交的作业没有好好写完更尴尬的事情是,那节课还他妈迟到了。

楼小云酒量并不好,加上心情郁闷,回去后倒头就睡,竟然一觉睡到十点,她一边在地铁上挤着,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涂唇釉,在地铁摇晃的间隙发消息给杜白:“混蛋都怪你啊!我要迟到了!”

直到她抵达写字楼杜白都没有回她,呵呵大牌画师不用通勤,估计还在打呼噜,这忍一时越想越气,但眼下没有办法。

更要命的是上去怎么办,做了那么久的项目,被经理训完了也不回,第二天干脆迟到不来了,那大概是永远不用来了。

她抱着包溜进办公室的时候,同组的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屠宰厂里被天选的那只可爱的猪猪,她心想我头上是顶了个“危”吗?

“小云。”那催命的声音找到她了,她只好过去,但经理看起来也怪怪的,她黑着张脸,从桌前站起来,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个项目,你们按计划做下去吧。”

“啊?”楼小云抱着文件,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经理的脸色像吃了屎,楼小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过,总是挑她,本以为她这次要借题发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就这?就这?

那经理好像不想呆在办公室里了的样子,扭了头走出去,高跟鞋在外面的走道上踢踢踏踏掷地有声,楼小云像个鬼一样钻出来,指着外面问:“她怎么了?”

大家沉默了片刻,一个好兄弟说:“小云姐,早上你没来之前,慕老师来过。”

“啊?”楼小云梅开二度。

大家都知道慕老师在画师圈子里现在是什么地位,和他合作本身就有点高攀的意思了,他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直接收电子版的合同,别的都靠邮寄,组里的人压根就没见过这位大佬的真容。

当然除了楼小云,她脱口而出:“这个逼来干什么了?”

那个好兄弟愣了一下,随即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慕老师就...当着我们和经理说了,那个设定他很喜欢,如果继续合作...就要按那个设定来,具体的修缮,他直接和小云姐对接。”

楼小云抱着文件心里感觉像是吃了冰淇淋火鸡面。

 

一下午坐在位置上楼小云似乎啥也想不了,说白了就是不舒服,就感觉一切都怪得别扭。

杜白还没回她消息,是要等她道谢才肯说话呢?组里的好兄弟买来了一袋子咖啡,楼小云拿了一杯,刚喝两口就听见她呛到的声音。

屏幕上是那个人的消息:“姐姐,我在漫展被困住了,能来救救我吗?求求。”

 

7.

 

“你他妈的就不知道去上个厕所溜出去吗!”楼小云站在慕老师身后龇牙咧嘴,不敢太动唇形,前面无数的相机正对着他们,模样特别好笑。

杜白正在奋笔疾书地签名,同时抬头抱以优雅的微笑,间隙回头和她说:“试过了,堵到厕所门口了!”

这么恐怖的吗。楼小云心中想,自己虽然算在这个圈子里,但始终是在幕后的,倒没见过这种场面。

“那我来有任何用吗?”楼小云不禁要问。

“有啊,你看。”杜白很悄然地指向一个方向,顺着看过去,原来有几个女生抱着相机犹豫不决,凑在一起嘀咕,目光不时落到她身上。

懂了,这些小妹妹把自己当慕师母了?

“哇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了,女生拍照怎么会那么麻烦,几个人一个画面里排列组合都结束了,硬是能凑出一副奇门遁甲。”悲哀的慕老师嗟叹。

“臭直男,现在怎么办?”楼小云在背后戳了他一下,“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杜白回头竟然笑得很欠揍,若不是人多楼小云真想一下子糊过去,可杜白更快地开口:“演一下。”

他顺势站起来,把手穿过楼小云的右手和腰际之间,啥也没碰到但从人群的角度看过来确实是借位了,同时他回头向大家挥手,楼小云还没反应过来,心想真是太不要脸了吧逃跑还好像无可奈何地告辞,随即已经出了会展大厅。

 

一路上她跟着杜白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心中也有很多问题却问不出来,过红绿灯时看到杜白也只见他微笑。

吃饭时她拿起桌上的切肉刀说,你要再敢点酒我就杀了你。

杜白战术后仰,说,不能了不能了,今晚吃点牛肉。

“噢。”楼小云听了放下了刀,低着头像个小女孩,“我没吃过什么正经牛排,你知道得多吗,我怕出丑,以前有人带我去高档牛排店吃饭,我搞不懂那把刀怎么用,一直再用刀背切,其实真的很难分辨的,不是狡辩,然后怎么也切不动啊,我还说这刀怎么这么钝,然后你知道吗,那个服务生就一直在边上看着,然后过来很得体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和我说,您好女士,建议您换刀的另一面切会比较好呢。”

杜白一直没声儿,她问:“你干嘛?”抬头时发现他并不容易。

杜白说:“我们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呢,我们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楼小云心想自己早晚会忍不住手刃了这狗贼。

 

“诶,你干嘛要去我们公司搞这那的。”吃到一半楼小云才问,问的时候她没有看杜白的眼睛,其实她还想说,这些不用你管的,方案被驳回了我们就修改,大不了卷铺盖走人,这是本职,况且她自己也没有几分自信。但她没说。

杜白把一块切好的A4级和牛肉放进嘴里,一边说:“想多了姐姐,我就是觉得你的那个元素不错,是我想画的东西。”

楼小云把刀叉握住立在桌子上,是要继续听的模样。

杜白就只好继续说:“哎呦吃饭还谈工作。你们那个故事选题很好,用了苗疆的一些传说,但故事线还有很大修缮的空间。”

楼小云还是不换动作,似乎那张好看的脸上就写着:“怎么改?”

杜白沉默了片刻,随即像下了个决定似的说:“其实你没法确信地把握这个故事,是因为你了解的还不够深,你用一些碎片拼出了一个轮廓,轮廓当然无法令人自信,你有到当地的村落里去问那些老人留下来的传说过么?”

楼小云从善如流地摇了摇头。

杜白吃完了他的那份牛排,举起叉子跃跃欲试,开始觊觎楼小云那份的味道,她也不护,杜白品尝完说:“永远是对面的好吃啊。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反正以后要画的时候也要去做些采风。你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了。”

楼小云几乎瞬间说:“好。”

“不是吧?这么爽快?”

她开始正常地进食,许久后才缓缓说:“以前每一次我都会去实地的,这一次有些原因还没去,所以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最近不少狗屁事情搞得我脑子乱了,都不像自己了。”

她说话时神色冷冷的,杜白不禁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小云老师!”

 

吃完后杜白送楼小云回家,走路时穿过人民公园,不知道谁爬到树上装了打光灯,算不上宽敞的广场上一群大爷大妈正在忘情起舞。

杜白拉住了楼小云,说,看看。

每块阵地几乎都有一个独立的音箱,放不同的歌,阵型前面通常会有一个领舞的人,下面常有新加入进来的大爷大妈,往往一对一对来,因为这边跳的舞种大概和某种交际舞类似。他们有的很快掌握了节奏,只是旋转中有些生疏,偶尔会胳膊肘拧不过来,像是发条上油不够了的玩偶,而更多的人并不能很快掌握这门接地气的艺术,越转不过去就心里越不是味道,几乎想把胳膊卸下来,但每个人都那么投入,也许专业舞者反而不会有这样的心思,恰恰是他们,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空间,二十岁时他们会想到这一天吗?二十岁时他们也会这样随性地起舞吗?

杜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看,任何事情都可能产生门道。

楼小云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对杜白说,你又在观察人家啦?

杜白回过头笑着看她说,走,回家了,姐姐。

 

8.

 

杜白大概也想不到,这楼小云也是个数鸽子的主儿。

他在车上时还很不爽,订了两张傍晚飞大理的机票了,下午开始又没人回话了,电话也不接,现在过去也赶不上飞机了,还屈尊慕老师不放心往她家跑一趟。

因为之前送楼小云回家过,杜白知道她家在哪儿,他敲了几下门,很久后里面才传来动静,开门后看在楼小云的脸,她倚扶着门,杜白几乎时脱开而出,小云老师...您没事儿吧?

楼小云见是他就没有管,回去坐在了沙发上,几乎陷入在柔软里面,杜白进来后关上门,发现这房子里一片狼藉,他走到楼小云边上,两个人默契地沉默着,楼小云喝着一大瓶伏特加,脸上已经被苍白和红晕覆盖,眼神迷离。

见她不愿开口,杜白问:“是你前男友?”

楼小云刚拿起酒瓶,一口还没触碰嘴唇,从沙发上扭头看了眼杜白,饶有兴趣地笑了一下,转瞬即顺,她很轻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杜白把她手中的酒夺下来,坐在她边上,然后说,有股味道,像男人用的香水。

“你真不是给?”楼小云又笑了。

杜白佯怒,但其实从他看见楼小云开始气早就消了,他这个人没什么脾气。

楼小云还要喝酒,杜白不给,他委屈地说,姐姐,你今天已经亏了我几千机票了。

楼小云低下头,轻轻说对不起。杜白不再说话,直到沉默再次被她自己打破:“我和他,纠缠不清好久了,我自己都记不过来,时间久到我已经分辨不了感情,那就像是一种...”她深陷的沙发里,好看的眸子凝了一层雾气,又转了一圈,“像是长成了我身上的一颗小球,很多时候,我好像就靠着它活下去,但它又要往心里钻,明明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继续毫无边际地说:“人会痛苦,说到底还是选择做错了么?我不敢相信真的是没有希望的,如果有很多次人生,如果很多次人生并列在这里,也许其中有一次,人可以幸福地吃饭喝酒,永远这样。”

杜白安静地听着。

“慕老师,你看我的手。”楼小云把手腕亮出来给他看,屋里暗淡的灯光下,仍能看出洁白光滑的手腕上,有几条异样的白色划痕,杜白当然知道,这是血肉破开后新长好的肉的样子,换句话说,就是刀疤,“你明白我吗,慕老师?”

杜白点点头,他说,明白。很奇怪地,楼小云从不希冀这件事情,但就有种他好像这能明白的错觉。

杜白说,你家电脑在哪里,等我一下。他竟然打开了电脑自顾自打着什么文件,楼小云就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猫。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杜白用她家的打印机打出了两份资料,然后又取了两支笔,递到楼小云眼前,楼小云抬头看他,眼中满是疑惑。

“看一下,觉得OK就签字。”杜白说完在自己的那份上签了字。

楼小云看了一眼——“互救合同”?

大概是说,他们两人之间缔约,因为两人精神状态的特殊性,一方需要在另一方出现问题的时候极尽全力地救下来。楼小云转头看向杜白脸上满是认真,不禁在想这是什么神经病?

杜白说:“你觉得我能够理解你,是因为我们其实差不多。对了,再加一条吧。”

说着他去操作键盘,又打了一份新的合同,合同上多了一则条款——

“合同生效期间,两人不会产生恋爱关系。”

楼小云讳莫如深地笑了一下,在末尾签了字。

 

9.

 

有很多时候,楼小云都不知道杜白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在玉龙山的山坳里,他几乎语言不通,也能和几个当地的大爷聊得热火朝天,仿佛人类被巴别塔惩罚关上了一扇门,又有一群人无师自通地用学会了手语和表情打开了一扇窗?

他们不知聊到什么特别开心,杜白在当地人摆的摊子上找宝贝,买了几张碟片和一些小玩意,随即竟然从包里拿出一小瓶五粮液和几个杯子,跟当地的大爷就碰杯起来。

大爷说的方言他听不懂,楼小云就看见他竟然毫不尴尬地挠了挠头,憨笑着说:“民族大团结,民族大团结,雷霆嘎巴无情哈拉少。”然后把酒喝完了。

在她感觉世界在崩溃的时候,杜白那手肘戳了她一下:“姐姐,您要是空着就帮我拍点照记录一下什么的,回去以后有用。”一面又敬酒去了。

 

晚上的时候在民宿,楼小云进他的房间,躲在身后问:“你在干嘛?”

“忙着呢姐姐。”天才看起来并不轻松,桌上散落着废弃的手稿,他咬着一支笔没有抬头,楼小云转悠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然后就走了。等杜白回过神时只看见身后的桌子上摆了盆瓜,上面插着牙签,楼小云在手机上给他留了言:“给你切了西瓜。”

杜白越吃越不对劲,捧了西瓜走到楼小云房间,她已经窝在窗里了,脸上敷着面膜玩手机,杜白一脸坏笑地坐到旁边,楼小云问,你干嘛?

杜白说,姐姐,你要吃吗?

楼小云说,我吃过了。

杜白就很久没有说话,楼小云玩手机的时候打了几个哈欠,她问,你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塑料骷髅做什么,摆在桌子上半夜醒来看不害怕?

杜白说,这些是当地流传下来的模样,可以加到原画里面去,注重细节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好吧?

楼小云:“切。”

“而且。”杜白一边吃瓜一边说,“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有一次出去玩,一个很奇怪的和尚,无论如何都要给我算一卦,我以为是骗钱的,想怎么打发一下,但他看了我的手相,竟然说我命中缺鬼?你说是不是有病?”

楼小云噢了一声,说:“我也被说过。”

“啊?这也能重?”

楼小云又打了个哈欠。

杜白把西瓜吃完了,沉默了一会后低着头说:“姐姐你看,你名字里有云,我有白,加个鬼拼在一起是啥?”

他没抬头,只听叫楼小云翻了个身,说,你也是个傻逼。

杜白笑了起来,再看楼小云时,她已经像小猫一样睡着了。

 

10.

 

从云南回来后,杜白就一直在忙原画的工作,和楼小云没有太多联系,大家无非说些有的没的。原画的事情却比意想中的还要顺利,先导情报出去以后,收到的反馈也很好。

那天他本来想去公司一趟,把一些最后的细节给定下来,但他拉开窗帘才发现自己这几天肝这些图昼夜颠倒,现在已经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夏天的傍晚,天上墨黑色的浓云像已经要穿过那些高楼了,他打开手机才知道,近二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台风要在这附近登陆。

那这上天给的划水时间他只好领下了,想着今晚先把这些天的衣服洗了然后吃顿好的,晚上打打游戏岂不是美汁儿汁儿!

就在他换上烘干后的衣服窝进床上打开Switch后,一条消息伴随着决堤般的暴雨和滚雷滑进他的手机,他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于是先揭开窗帘看这二十年一见的台风。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从小还蛮喜欢台风,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而他躲在一处安全的居所,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忽然间他想起那条信息,于是打开手机。

是楼小云发的,只有一个字——

“来”。

 

她家小区的道上已经水漫金山,车恐怕开不进去了,杜白只好把车停在门口,淌水进去,到楼下时身上没几处干的地方,他想这人又是不对了?

楼小云说钥匙摆在地毯下面了,她怕自己开不了门,杜白自己开门进去,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敢情他这么赶路过来,楼小云就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睡觉。

他过去拍拍她的脸,说,姐姐,醒醒。

一碰才发现她脸竟有这么烫,毫无疑问,楼小云发高烧了。

桌上散落着一些退烧药片,她应该是吃了一些,但要泡的中成药像浆糊一样凝固在杯底,中间还插着一根筷子,杜白心说烧傻了?用凉水泡药?于是他去烧水。

烧完回来时,楼小云惺忪着眼睛,她说,好饿哇。

“饿,你还知道饿。”杜白一边给她泡药,一边愤愤地说,间隙拿起一根干毛巾擦自己身上的水。

“药好了,起来吃。”杜白坐到沙发上。

“不要吃这个嘛。”天呢,堂堂楼小云也会这么说话,但她自己好像没有意识。

那你想吃什么呀?杜白俯下身子问她,她说话的声音像呼吸一样轻,脸烧得通红,说起话来跟个小孩一样。

“我想要吃,惠灵顿牛排。”

杜白心想这姐姐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说:“行,你等我回来。”

 

杜白不知道这种时候哪里还能搞到惠灵顿牛排了,他在楼梯打了几家米其林餐厅的电话,都说因为台风,主厨今天都没有来,在几乎没有办法的时候,有一家餐厅说主厨下班前喝了点酒没法开车,又打不到车就滞留在酒店了,做是能做,但不能外送了,得自己来取。

杜白把手机灭了,狠狠说,楼小云,你欠我一条命啊。

然后他冲进了暴雨里。楼小云那时在沙发上,睁开眼时时而像做梦,时而像真实,她喃喃地呓语,谁也听不清楚。

 

那主厨早已酩酊大醉,靠在大厅的大幅画作下面,见杜白来了比出大拇指:“小伙子,够馋!”

杜白像从水里捞起来的,这种暴雨雨伞和雨衣没屁点用,他要取时主厨“欸欸欸”了两声随即欠身。

“干嘛?”

“你运费,还...还...还没给我。”都醉到结巴了。

“我自己冒雨来去的哥哥,您还要运费?”

“不是!”主厨叔叔大手一挥,说:“把我运回去。”

杜白听罢就去抱他,吓了他一跳随即入戏以为非礼,他一把夺过牛排,说,运你又不肯上来了,多少人羡慕你不知道把握!

 

11.

 

回去时楼小云已经醒来,杜白豪气地把惠灵顿牛排掷到桌上,楼小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两个人尴尬地对视良久,楼小云把毯子披在身上,终于颤颤地说:“药...药我喝完了,谢谢你。”

杜白还是不说话。

楼小云低下头,只好开始解释:“我想起以前的一件衣服还留在他地方,我很想拿回来,他说他寄过来了,在门卫,我当时头很晕,人状态很差,走了一半才意识到快下暴雨了,我淋着雨回来,很快就发烧了。”

她说话时头埋得很低,像认错的小孩。

杜白问:“不饿了?”

楼小云抬头说:“啊?”

杜白坐到她身边,有条不紊地把包装打开,一边说:“这我都能给你买到,你不吃完是真对不住我。”他也有点头晕的感觉,眼镜上全是雾水,拆得很慢,但楼小云没了声音,他以为她又睡着了,这个人怎么这么能睡啊?

打开最后一层包装,他啐了一声“淦”,那个主厨醉成那样本来就不该报什么希望的,说知道的还能看出那是包失败了的惠灵顿,说不知道的那就是牛肉和面团的酱糊糊,这玩意烤熟了吗?能吃吗这?

他刚想说什么,手里的盒子被楼小云拿去了,她一边吃一边掉眼泪,杜白感觉尴尬,说我去烘干。

出来时楼小云竟然已经把那份牛排吃完了,她半躺在沙发上,应该是等他等到睡着了,杜白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感觉一丝声响,楼小云没有睡着,她像小猫一样爬过来,试探般在他耳边呼吸。

但没有下一步了,很久没有动静后,杜白发现她真的睡着了,他知道那种感冒药都是有助眠成分的,但两个人更清楚,那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赌局。

 

那个晚上楼小云好像做了很多梦,但她知道有一个人她应该永远不会再梦到,醒来后她搜寻着痕迹,试图得知昨晚博弈的结果,但杜白显然把她放进被子里后就离开了,桌子上放了本书,是她自己的书,杜白从她的书架里抽出来的,手机里只有一句留言——

“我喜欢这段话。”

楼小云看向书中,翻开的那一页里是这段——

 

“土星的光环由冰晶和疑似陨石颗粒组成,它们在赤道平面以圆形轨道围绕着这颗星球运转。它们很可能是早期月球的残骸,因为月球太过靠近土星而被其潮汐效应摧毁。”

 

12.

 

楼小云有太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杜白了,他似乎很忙,但那个项目却出人意料地成功,连项目经理都没话说了。

那天他们文案组内部开庆功宴,楼小云上次重度感冒还没怎么缓过来,请过几天假,再回来时有些事不知道,她在吃一块奶油蛋糕时,组里的好兄弟说:“小云姐现在牛逼了呀。”

她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笑了,有些时候她感觉自己占了杜白的便宜,但好像也没那么愧疚。

“这次业绩,我们还不起飞了哇?”

楼小云说:“辛苦大家哇,找个时间我再请大家吃饭。”

“嘿嘿,小云姐,回头先告诉大伙大庆功宴上有哪些花样,让大伙也开开眼界。”大家一致点头。

“啊?”楼小云叼着蛋糕叉。

“对哦,小云姐前几天没来,信息在公司的工作电脑上发的。”好兄弟说,“上面大老板说这次周年庆做得好,请大家伙吃饭,但每组就去一个人,我们组肯定是小云姐去了哇。”

楼小云一如既往地笑着,想到了会遇到他。

 

13.

 

大庆功宴在一间包厢里,楼小云到时杜白已经坐在了大老板边上,旁边是各个经理和其他组的人,她挑了个离杜白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杜白和她对视笑了一下,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果然这种饭局就不是吃饭那么简单了,每句话里都可能是一把刀锋,楼小云渐渐也听出来了,大老板看杜白是个狠角,想把他留在自己麾下做御用画师,但楼小云和他认识那么久,还不知道慕老师是个追求自由的男人?

她看杜白处处招架迂回,多少有些吃力的意思,但话说得还是十分得体,有时候,让人很难把这个人和在玉龙山上无情哈拉少的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

大老板却还是咄咄逼人,推杯换盏已经好几个回合,大家谈笑风生,但楼小云清楚杜白的酒量是个什么货色,她心里越来越紧张,忽然想到他第一次叫自己姐姐的样子。

“姐姐,我们就当改善一下伙食。”真是贱得欠揍,好像真是一个弟弟一样,他写一份莫名其妙的互救合同,难道他自己也是,那可不坐实了社恐吗?

现实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大老板说,小慕也是豪爽人,来干着白酒十杯,就当敬自由,怎么说小慕?

这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么留下来干事,要么喝了十杯酒就放你走。

杜白竟然笑了,楼小云忽然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尿喝多了酒就特别多!我去唱个歌,诸位等我回来啊。”

走时还瞥了楼小云一眼,浅浅笑了一下。

这个逼要逃?这种饭局逃了怎么收场?大老板尴尬了大家还有好果子吃?

楼小云心里骂了一句——“淦!”

 

可她不知道,杜白并没有走,他只是去把酒精吐一点出来,准备搏一搏了,等他回来时刚撸起袖子,却看见楼小云坐在大老板边上,手旁已经有三四个空酒杯了。

“小云...看不出好酒量啊。”大老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

可楼小云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杜白站在一边看,项目经理有点坐不住,这好歹是她手下的人,她蹭了蹭杜白说,你劝劝,让她别喝了,这么喝怎么成?

可杜白面无表情地看着。

楼小云那时心中可有想着他何时来夺过酒杯?

十杯酒喝完,除了杜白所有人都开始鼓掌。

“怎么样?”她彤红着脸看向大老板。

大老板乐了,都他妈是狠角,饭局就这么散了。

 

14.

 

“你来跟我比,我们谁的口水吐得远。”楼小云架在杜白身上,杜白没有打车,硬是撑着把这醉鬼扛回去,穿过公园时,楼小云抱住河边的石柱不肯撒手,非要和杜白比往河里吐口水。

“诶,今天怎么这么亮啊。”楼小云坐在石柱边,杜白也坐了下来,她闭上眼睛,笑着说,“看见星星、月亮,陨石飞过去了,快许愿,它们飞一次不容易的。”

楼小云闭眼拍打着杜白,杜白没有说话,也知道楼小云意识里的是什么,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动弹不得,睁眼还没看清自己被抓住了,杜白已经吻了她的嘴唇。

“干...干嘛?”她忽然感觉清醒了一半,“不是说,合同生效期间不能恋爱的吗?我还等着弟弟什么时候也要死了,姐姐一把把你捞上来,够义气吧?”

杜白点了点头。

“那...你是干嘛呀?”

杜白不动声色地从包里取出那份合同,随手就撕碎了,明明做着这种事情,他的眼神却是弱弱的,像闯了祸的小男孩。

他贴近到楼小云的耳边告诉她:“人们发明了合同,如果不毁约是不是就太没有意思了呀,姐姐?”

楼小云知道,她再也不需要等谁来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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