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萧__

铭记这浩大天籁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完结章、抓人抽奖)

PS:本章节设置了抓人抽奖,关注、评论、推荐即可,6月5日开,会抽五位朋友随机掉落

  西蒙娜·薇依《伦敦文稿》*1、

  波拉尼奥《地球上最后的夜晚》*1、

  博尔赫斯《阿莱夫》、《沙之书》*1、

  科塔萨尔《万火归一》*1、

  三津田信三《如首无作祟之物》*1

很希望能收到关于这个故事的任何回复~

我从去年十二月开始写白色,期间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故,现在再回想当时构思这些情节时在湖边坐到凌晨的零星片段,仍然能感到一种神秘的惊悸、讽刺和温馨,暴露在黑夜,就像卡夫卡所说的暴露在一目了然的群星之下的直立的恐惧,寒冷的、蜷缩成一团的个人史,那些隐秘的、不会被再被打开的伤口希望能被永远留存。祝阅读愉快。

  

  

  

我是从冰水里醒来的。

恢复感官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关节像木头一样硬,直到意识逐渐清晰起来,我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定性自己所身处的地方——那是一间极其狭小的房间,像是二十年前建造的那种公寓或员工宿舍,砖片早就脱落完了,包裹建筑的粗糙水泥和内部的钢筋结构暴露无遗,只有在一堵墙的中央装着一面一平米左右的厚玻璃,但是玻璃已经积满了很厚一层灰,玻璃外什么都看不见。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我的身上插满了针管,红色的液体极其缓慢地在里面流动,在细长的管壁伤残留下血滴一样的痕迹,在我躺着的盛满冰水的容器下面,数不清的仪器接着各种电路发出规律的闪烁,整个房间都被这种红光照亮了。而当我顺着那些针管看过去时,发现它们连着一只塑料水桶,里面装满了一整桶的腐肉,针管就深深埋在里面,红色的液体从中流出,我对着那个水桶出神了好久,忍住没有吐出来。在那个容器旁是一只八音盒,从我醒来开始它就一直在运转着,播放的是贝多芬的《月光》第一乐章,音质已经受损严重,但音仍然是准的,有一种别样的凄厉感,我听了好久它都没有结束,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我坐在冰水里浑身发抖,到最后变成了一种毫无克制的哭喊。

如果当时我能够飞,能够从更高的地方回头看这一切,会发现在这个夜里一整座城市都空无一人,数百公里的城区连同周围的平原和森林漆黑一片,只有那一栋破败得连窗户都没有的、像是帕特农神庙般仅剩下石结构的格子楼里亮着几盏红灯,一个少女在那里哭得撕心裂肺。

 

我拔掉针管后从那栋楼开始朝东边走,不知道走了多远,在日出的时候被几架无人机发现,之后警察用一种奇怪的空中载具将我接走。

在警局里他们给我食物和衣服,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那种条纹的病号服。他们本想等我精神恢复一些再问我话的,但发现我一直如此,就问我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为什么会在灾区里走……

我努力回想过但关于这些问题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告诉他们,二零一九年的夏天,我和室友受到了一份商业拍摄邀请,我们从杭州坐动车去厦门拍摄,在那里……

还没等我继续说下去,那几个警察就笑了。我问他们怎么了,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过后,其中一个警察一字一顿地告诉我:“小姑娘,现在是2666年。”

但他们还是按照程序给我做完了笔录。

 

从警局离开后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一个警察好心告诉我,现在的福利制度相当完善,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但他建议我先检查一下精神状况。之后警局安排我进了一家精神病院,那医院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开在公园内的公寓式酒店。

他们给我做了检查,除了身体极度虚弱外,常规指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毕竟在这个时代,身体冷冻休眠技术早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我抓着医生不断问他,我身体里没有“红”吗?您能不能检查一下我的脖子,里面有“红”。医生说他不知道什么是红,我的指标很正常。

之后他们想要给我做更多的精神检查,我觉得住在那里很压抑,在一个夜里翻窗逃出去了。我流浪了几天,城市已经完全不是我印象中的样子了,我不知道我能去哪。

数日后有警察联系到我,想要我去警局一趟,我说我不想再做什么检查了,他们说不是的,是你之前做的笔录,我们好像真的查到了一些东西。

 

事情最开始竟然是因为下水管道。警察告诉我,在距离灾区最近的一个镇子里近来发生了比较严重的下水管道堵塞,这其实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派机器人下去疏通一下就解决了,但他们发现堵塞的是一条六百年前留下的管道。当时在做城市规划时本以为这条管道不会再使用了,再说管道通的是灾区方向,那时谁还不要命住在灾区呢?所以当时在规划中就没有拆除那根管道,而随着机器人的勘探,他们竟然在管道内发现了一颗直径将近十米的脂肪球,这本身也不是什么怪事,毕竟在下水道中油脂淤积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根据机器人的成分鉴定,这些脂肪竟然都是来自一种牡蛎的。那个镇子的负责部门进一步调查发现,这颗牡蛎肉堆成的脂肪球已经存在很久了,之前一直堵在那根管道的一条支路上,支路是属于灾区内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几天前那根支路又有流通活动,脂肪球就被冲出来堵在了主路上,这样才堵住了镇子的下水管道。

他们很快查到了管道对应的辖区并上传到大数据系统,系统比对后筛选出了我的笔录,因为根据我笔录中提到的建筑的大致样貌,那两片区域是重叠的。很快他们就对灾区发动了警力调查,最后找到了我所在的那栋楼和那个房间,警察告诉我,我所说的连接针管的水桶,里面装的就是牡蛎肉,可能是因为我的苏醒,整套生命系统重新运转导致下水管道发生了涌动。

我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但他们在停顿片刻后告诉我:“在你隔壁的房间里,我们发现了另一个女孩,你来警局指认一下吧。”

我在那时就已经猜到那个女孩就是小米了,我和他们说,我不想再去警局了,那个女孩是我的朋友,你们把她送来我这里吧。

那边沉默了半晌,我以为是信号问题,直到他们有些迟疑地说:“她不能出警局。因为她杀人了。”

 

在路上,陪行的警察告诉我,他们已经对小米做了笔录,正在核实情况,但大部分都是属实的,其实也不需要我做什么指认。是小米要求见我。

路途中警察告诉了我到底什么是灾区。他们说在政区调整之前,那块地方应该是新疆内蒙古一带,从某段时间开始,不断有人口失踪案件爆出,起初还以为是刑事犯罪,但随着失踪人数达到几千、上万,当时的人们开始意识到其中的蹊跷了。然而,没有任何监控拍下过那些人失踪时的画面,警方只好将失踪人口的位置在地图上标出,随着数据增多,竟然发现失踪人口波及的范围在地图上大致呈现出一个直径一百九十三公里的圈,而且越靠近圆心失踪人口的密度就越大。尽管到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那片区域早就没人住了,渐渐地就被称作灾区。不过,我们重新调看数据发现数据里显示,最早的人口失踪案是从2019年开始的。

他最后的这句话令我不寒而栗。

 

在进入问询室前,警察委婉地提醒我注意控制情绪,起初我还不理解其中的意思,直到我看到玻璃另一侧的小米躺在一张床上被推出来,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对我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警察说找到她时她几乎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之后警察都退了出去,因为主要内容小米都在笔录里说过了。纯白的房间里我们面对面看着,仿佛还在大学时期的宿舍里,我们沉默着互相对望了很久,是她先哭了,因为我怕我一旦哭了小米的身体会受不了。我安静地等待她平静下来,小米虚弱地对我说,好啦,我把所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用我自己的视角将小米告知我的事情概述在这里——

 

我的父母是在一个病友群里认识小米的爸爸的。具体原因是她爸爸在当时是脑神经领域的专家,碰巧的是,他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小米,患了一种极其罕见的脑部疾病,连具体的病因都查不出来,但只要病情恶化就可能危及生命。而我患了和小米同样的病。

当时为了治疗方便,我的爸爸妈妈带我和弟弟搬到了小米爸爸的研究所附近,我们两家就这样认识了,当时我和小米的病已经严重到不能再读书了,我们都从高中休学了。说是治疗,其实小米爸爸也毫无把握,因为完全是未知的病,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好起来的希望和迹象,只能靠大量药物一天天拖着,药物的副作用不断蚕食着我们的身体。治疗半年过后,我的爸爸妈妈不忍心看我这么痛苦,于是就停药带我回家了,他们问我想要做些什么,当时我说我想要看海。

他们很快就订了去厦门的机票,并在五缘湾订了那里最好的酒店准备陪我度过可能是最后一次旅行了。但刚等我们住进34楼的酒店时我的病情就极具恶化,爸爸妈妈和弟弟只好送我去当地的医院,医院说他们无法提供治疗方案,当时我爸爸和小米爸爸通话,小米爸爸联系了他们研究所合作的附属医院,医生按照他的指导在ICU内布置了仪器,我身上插满了管子。

小米的爸爸是在之后有了大量研究数据时才知道的灾难的原因是我脑部产生的“场”,但当时我们都以为只是意外。当天夜里,仪器因为短路起火,因为烟雾报警系统恰好故障,火势没有在第一时间控制住,最后变成了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当时我身上插着管子无法行动,我亲眼看着火海将玻璃另一侧的爸爸妈妈吞没了,弟弟和医院护士Tin冒死将我从ICU中推出来,Tin想去救更多病人,但没能从大火里出来,而我的弟弟因为吸入了过多一氧化碳,视神经受损几乎失明。我亲眼看着医院的“防感染科小组”用推车推着爸爸出来,他脸上的五官是漆黑一片……(小米之所以知道这些,是我在事后向她哭诉的)

小米的爸爸收养了我。一个夜里,他梦到我了我的爸爸,爸爸和他讲了一个遥远到南北朝的故事,并告诉他在厦门的五缘湾,民国时期曾有一座从南北朝遗留下来的染料工坊,那种骨螺工艺中提取出来的红色染料中的成分可以治疗我们的病。起初他以为是他太焦虑了,但因为治疗毫无头绪,他便试着去查找,而那个梦越回忆越真实,连各个细节都能回想起来,接着,他真的在古籍和史料中找到了那些故事。(后来我按照小米爸爸留下的笔记找到了那些古籍,其中在《南朝随录》第一卷第二十二章中记录了关于那位佛雕师得到骨螺紫制作工艺方法的段落:“梦仙人,着异服,与之对揖,谓之取螺剖肉曝晒提炼之法。梦之既醒,遂行之,果得谲然之红”,看到这里,你应该就知道了梅尔基奥的身份)

他从古籍记录中复原了该方法,因为其中提到以山羊胆去除毒素,他从此在就以黑山羊为化名继续研究,从提取物在实验环境中真的对脑部异常产生疏导效应开始,他就意识到即便在学术上这也是一片新大陆,骨螺中提取的红彻底点燃了他狂热的求知欲。他开始用新的药物对我和小米进行治疗,我们的病情很快被控制住了,甚至正常参加了高考,一起考入了杭州的一所大学,而我弟弟的眼睛始终无法医好,他还留有极其微弱的视力,但瞳孔无法快速对焦,他一直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然而,骨螺提取物终归是有毒素的,尽管化学方式能模拟山羊胆的功效,但副作用还是慢慢显现了出来。与此同时,山羊惊讶地发现了我们身上这种罕见病症的本质——人脑的大部分区域是未被开发使用的,我们至今仍不清楚它们的作用和运转原理,但即便如此,在科学上仍能预估人脑有极大的潜能,可以等同于巨大的信息存储、读取和算力,我和小米的病症,是大脑内的一个受体始终处于高能状态,它能让大脑潜能被无限开发,但受体的高能态使得各区域的运作极其不稳定,只有受体处在某一阈值下,它的高活性才具有正向作用,而骨螺提取物恰恰能够将受体控制在一个稳定的近阈值状态,因为高能态受体呈现出白色,近阈值高能受体呈现出红色,山羊将这一受体命名为【红】,它的激发过程在脖子处的动脉中完成。我和小米虽然换了罕见的恶疾,但同时也是极其稀有的,能够承受【红】的个体。

但因为毒素导致的受体不稳定,我和小米的病情再次恶化了,小米的病比我严重,而我的受体更稳定,呈现出更好的研究前景,山羊试图在我身上找到彻底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但他随之发现,一旦我的脑意识活动涉及到和亲人有关的部分就会使受体大面积被激活,为了拔除这一影响,山羊对我进行了长时间的药物输入和催眠等心理暗示,最终抹除了我的这部分记忆,同时告知我的弟弟,为了能够治愈我,希望他在最终成功前不要再联系我。(这是实话。并且也是我在讲述中没有提到他名字的原因,小米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接下去还是称我弟弟为黑鸟吧,相较于彼拉多,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记忆抹除后,受体研究获得了大量进展,山羊用同样方式缓解了小米的病情,这些事小米是到很后面才知道的,她一直以为我们受着同样的研究和治疗。而对于我的脑部数据的研究也成为了山羊的学术课题,他进一步发现,人的意识和记忆并不是直接在脑内独立作用的,而是通过一种我们从未意识到的“场”发生的,那些场像更高维度的膜泡,(在山羊的笔记中这样描述着:……类似于磁矩不为零的原子核,在外磁场作用下自旋能级发生塞曼分裂,共振吸收某一定频率的射频辐射的过程……会形成一个巨大的势能面,一种被我们忽视了很久的奇妙势能,无法形容的壮阔,在那里没有上下左右,一切都是平衡的。它可以成为我们的祝福……)而潜能被无限开发的人脑,连通机械元件组成的量子计算机正是维持这种“场”的最好媒介。(后来我们知道,这种“场”就是灾区的成因,当我的意识爆炸成三千六百多个位面的时候,这种无法被目前手段监测到的场就蔓延在这片区域内,因为量子的不可测量、不可观测性,没有监控能拍下人掉入意识场的过程,只留下“后室”这样的都市传说,这些研究数据中有一部分被山羊发表了出来,这也是为什么那个模型命名中出现了我的名字的原因,大部分都被他私藏了)

受狂热的求知欲的驱使,山羊最终决定将我脑内的所有受体激活到近阈值高能态,小米是在这时得知他疯狂的计划的,但他骗了小米。在内蒙古附近的实验楼的一次常规研究和治疗中,他将大剂量的骨螺提取物注射入我的身体,大量的牡蛎被一套内循环系统连接着为我供给养分和【红】,而相应的机械元件和极其初始的冷冻休眠设备已经在那间破旧的房间里被激活,在那台量子计算机开始运行的时候,我的意识爆炸成了三千六百多个交错的位面世界。也许是出于内疚,山羊将自己作为底层代码的具象也接入了系统中,但他的脑内没有【红】,无法承受这么巨大的运算量,因此刚刚被接入系统后山羊就脑死亡了,尽管他的肉体一直存活着。当小米发现这一切时已经无法挽回,她在阅读了山羊留下的手记后做了两件事——

第一是将自动演奏的八音盒放在我的房间里,因为量子运算和常规的门运算不同,纠错机制也不同,八音盒中永无休止的《月光》以音律作为一种编码信息不断为运算纠错,依此维持梦境的稳定。(事实是意识的稳定远超出所有人想象,它甚至可以自行补完合理逻辑)

第二件事是将自己编码为底层代码,并在第三个房间内将自己接入系统。(在之后的研讨中我了解到,山羊的最终目的是构建一个意识世界,而一个真实的世界显然是需要稳定的规则的,我作为神一样的存在并不能做到绝对理性,因此需要在三千六百多个位面中找到我随机游走的主意识,也就是我自身的主体意识,即便每个世界里都有我的存在,但只有那个主体意识才是真正的我,山羊希望以机械的运算逻辑替代我成为世界的底层规则,因此在那些位面中,山羊一旦找到我就会降临到我的世界,但它又需要我的【红】作为维持世界运转的基础,身处于位面世界中的人也会本能地追求【红】,他们有些是从我记忆中诞生的,有些是从现实世界跌入的,因此我最终会成为像鲜血圣母一样的存在。而小米为自己编写的底层代码就是杀死我的主体意识,这样就可以结束我永无止境的受难,但因为她知道在我自己的意识中,她是会毫无保留地保护我的,因此出现了几个位面世界里同时存在两个小米,并且其中一个总是会排斥、甚至杀死另一个的原因,因为她们的底层代码是相互冲突的。而小米的最终目的是替代我成为【红】的供给者,因为她和山羊复杂的父女亲情,她不忍心父亲的心血被自己摧毁)

在之后的讨论中我们聊到了许多细节,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我们的推测。比如,在第一次拍摄时我因为观看天空而被山羊发现,是因为观测天空的行为导致渲染的运算量大幅度增加,很容易被识别到,这就像是在游戏、电影的场景渲染中,越高的精度意味着越多的运算量,而算力终究是有限的,因此设计者会将算力优先使用到最容易被察觉和观察到的部分,而天空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模糊、朦胧的,但一旦仔细观察,却又深不可测,因此从这种意义上来看,“不要抬头看天空”实际上是系统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因为观测天空的行为加大了运算难度,这个系统毕竟是以我的大脑作为载体,运算过载的最直接体现就是生理疼痛,这种疼痛当然也作用到了观测者身上,我在最后找到的方法是正确的,因为作为意识主体的观测引起的算力增长是极其显著的,超出了阈值,稳定的世界就崩毁了。因此,其实玛格丽特观测天空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只是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彼拉多能够知道这件事,以及为什么他的观测也能引起世界崩毁。小米其实根本不愿意杀我,但没有比解除我作为一个供养机器永无止境的受难外更好的结局,通过观测天空撕裂世界完全是自杀,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存活下来,也许是黑鸟的观测替我承担了那份致命损伤,但我们仍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另外,我分给梅尔基奥的四份血应当也各自发挥了作用,因为位面是超维度的,因此也是超时间的。其中两份分别在南朝和北朝启迪了佛雕师和研究此染料的学者,第三份作用在梅尔基奥所在的位面世界,我之前始终困惑玛格丽特从哪里得到了第一位圣状者将要出现的预言,实际上预言正是由梅尔基奥发出的,这也是为什么圣女们监视我的任何行为,却放任我去见梅尔基奥的原因所在,玛格丽特正希望我这么做。而第四份血的影响,我们到那个时候都没有发现。

其他都是一些琐碎的推论,比如位面世界的规则和要素都是我之前记忆的象征化体现,像玛利亚的世界里的黑暗就是我对那场火灾的恐惧。

 

说到这里时,小米已经极其疲惫了,她面色惨白,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我问她你把谁杀了。小米将脸侧过去不再与我对视,她说:“我把爸爸杀了。他脑内没有【红】,唤醒系统更复杂,我在那里等了好几天等他醒来后再杀他。警察来搜索的时候只差几分钟,他们从我的门前走过好几次,最后才发现异样推门进来,那时我已经得手了,血溅的到处都是。尽管他早就脑死亡了。”

“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你呢?”

“因为房间里到处都是红光。”小米瞥向我时笑了一下,“凶手在行凶的器材室点满红蜡烛,只是为了让满是鲜血的房间看上去很正常。”

“你为什么要杀他呢?”

“是啊,为什么呢?”小米又将视线挪开了,她似乎像个很幼小的女孩撒娇时将嘴唇撅起来那样,“大概是我觉得他即便死也得是我亲手杀死吧。你恨我吗?你想杀我吗?我在你的脑子里杀了你三千六百多次,我一直在找你。”

我笑了几声往常也是这样,我一笑时她就笑,我们隔着玻璃笑了一会。

最后我们都哭了。

 

那是我和小米见的最后一面,几天后警局发来消息,说小米的身体没能撑住。当天下午医院的人告诉我,小米临死前签了字,将她的干细胞移植给我,好治愈我的脑疾,我拒绝了他们,我说我不需要治疗,晚上时我就突然晕倒在路上,等我醒来时手术已经完成了,我在病房里哭了很久。

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因为被山羊抹除了记忆,我对家的记忆完全没有了,只能回灾区的那栋房子里寻找有没有遗留下的物品。我之前提过,我被批准回灾区后找到过包括大学时和小米以及几个男生参加互联网+比赛的照片在内的许多杂物,其实我还在那里找到了一张纸条,是塞在房间的门缝里的,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好像书写者在落笔时找不准笔尖的位置,我意识到这就是弟弟留给我的纸条,他在我沉睡后奇迹般地找到了我,却担心影响到我的治疗没有进门叫醒我,小米告诉我他比我小四五岁,我算了下年龄,他那时还那么小,一定以为我是在治疗吧?

根据纸条上的指引,我找到了一盘录音磁带,这个年代早就已经没有可以播放磁带的机子了,我最后是找博物馆的志愿者帮助,他们愿意将馆藏的播放器借我使用,于是在博物馆的展厅里,许多游客还以为我是做演示的导游,纷纷凑上来看,在那么多人的围簇中,磁带转了起来,我再次听见了黑鸟的声音——

“亲爱的姐姐,我很想你。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爸爸和我说你需要帮助,只有我能帮你,但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我写不好字,所以录这段音给你。在梦里,爸爸告诉我你被困在一个无穷无尽的梦里醒不过来,让我把你接出来,他已经告诉我该怎么做了,但他说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会很危险,会忘记一切。我害怕我会把一切都忘了,所以留下这段录音,如果我们一起回来了我是不会让你听到的,如果你现在听到了这段录音,那就是你醒过来了,而我没能回来。

那样也好。你千万不要忘记我呀。”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周围的游客纷纷鼓掌,问我这是什么古典戏剧的台词吗?我缓缓蹲下身,在人群里哭得无法停止。

 

后来我从藏磁带的地方又找到了一些笔记,尽管黑鸟说他写不好字了,他还是把一切都记录了下来,其实他的字迹还是好辨认的,像他的面孔一样干净。笔记中写到“对趾点将更容易坠入那个世界,因为你们是血亲,吃下那些牡蛎,你就能见到她。当你再次见到她时,你就能全部想起来……”,跟随第四份血液留下的启示,黑鸟在那行笔记下又写了两个坐标,其中一个点在内蒙古,另一个点在与它完全相对的地球的另一端,阿根廷中部的一座城市。

无论如何,我觉得我都必须去一趟那里。

当天我就订了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机票。在跨越太平洋的航程里,我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我梦到自己回到了大学宿舍,那是一个深夜,小米突然下床,坐在椅子上弹唱吉他,我听她唱了很久问她怎么了,她回头时眼睛哭得通红,她说她梦见自己死掉了,被困在一个无穷无尽的世界里很孤独,她说看到我来看她让她很高兴,她是高兴得哭了。在梦中她告诉我,她以为死后就是消失,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但她好像还存在在某个地方她自己感觉不到,她让我好好生活,千万不要忘了她。

醒来时我靠着舷窗哭到无法呼吸,空乘问我是否身体不适,我甚至无法回答她。

 

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后,我向海关说明了这个情况,因为在那个时代休眠技术已经相当普遍,所以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奇怪的,只是他们惊讶于我在那么早就休眠了吗?接着他们调取了六百多年前的海关记录,最终在繁杂的数据库里找到一个留名为“nigra avis”的中国男孩的记录,因为备注标记他为视障人士,他们去调取档案,发现这个男孩只有入境没有出境,他现在的状态仍是失踪,因为那个时候灾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很多失踪案也都归因于一起不了了之了,他们安慰了我几句。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海关告诉我记录里查到这个男孩当时寄存了物品在保险柜里,当时他备注说会有一个名叫蓝茵的中国女孩来取,虽然过去六百多年了,但没准还能找到。我在接待室里等待了大概一个小时,一位女士取来了一个文件袋,其中是一张相片和一张sd卡,她说现在能播放sd卡的设备不多,但最终还是找到了,我们一起观看了那段影像——

应该是弟弟用手机随手拍摄的,一段很日常的片段,是一个傍晚,在一个像是厨房的房间里,我和妈妈正在切菜,爸爸在调试望远镜,因为我们的爸爸是一位天文学家。视频很模糊,镜头也很晃,收音完全听不清楚,混杂着严重的背景噪音,但那就是我已经失去了的生活,我捂住嘴巴哭了。

那位海关女士把一只手放在我肩上安慰我,另一只手拿着那张我和黑鸟的合照,因为视频是黑鸟拍的,所以她并不知情,她好心地问我:“是你男朋友留给你的吗?”

可是我哭得太厉害了,无法回答她,她望着照片出神,自言自语似的呢喃道:“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真不容易啊……”

我合上眼睛止不住地啜泣。

 

 

-fin-

-《白色的会永远存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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